給 Torrent 的一封信

Torrent

  沒想到，我們對庇護商店的討論，竟然也會深入到這個程度，深入到讓我開始感到自己的不足。豬小草擔憂我跟Timo的直來直往，酸來酸去，不過，我認為這並不盡然是負面的。沒有這直與酸，沒有辦法短時間內爆發出這麼大的能量，讓大家瞬間對庇護商店有這麼多瞭解，也沒有辦法讓我這麼快想清楚這些問題。我跟Timo所講的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層次，可是，在你進來討論後，我覺得已經看到彼此的論述開始融合的跡象。這共同陣線就是：反對「勞委會邏輯」。

  我們現在講「勞委會邏輯」，會有些危險，因為我們都不是這方面的學者專家。「勞委會邏輯」是庇護商店政策的方向，也許主官或幕僚更替，就會有所變化。「勞委會邏輯」不見得會持續，鄭村棋時代的台北市勞工局就不是如此。但「勞委會邏輯」也可能會是未來的主流，因為目前的勞委會與台北市勞工局都是如此態度。

  從你昨天張貼的勞委會新聞稿，我們就可以清楚看到，勞委會有一套清楚的論述：庇護工場勞雇關係化、追求自給自足、重視產能、追求經營效率。我不知道學術界怎麼形容這套論述，看起來有點接近這幾天有人提到的「資本邏輯」，我暫且稱為「勞委會邏輯」。而我們也可以看到勞委會邏輯施行的結果：鄭村棋時代台北市廣泛補助的庇護商店，在現在的台北市勞工局底下，一一以「經營效率不佳」等理由收回補助。

  我對這些事情的瞭解實在不夠多，現在也只能依照我對精障病人長期照護的瞭解來推測：勞委會邏輯應該是來自某個美國的熱門福利學說，這些學說會冠上一些人權倫理等等美麗標籤，把資本邏輯帶進庇護商店理論，看似冠冕堂皇，實際上是在減輕政府的責任、減輕政府的財政負擔。在雷根的新保守主義成為主流後，這類學說更是大行其道，因為這迎合了兩位布希總統為有錢人減稅、減少社福支出的意識型態。

  這是我的猜測。

  回到這幾天我們的討論，當你張貼勞委會新聞稿時，我們已經可以清楚看出，勞委會所主張的，就是Timo等人嚴厲反對的。總不能為了一個時薪66元的基本薪資，就接受勞委會邏輯裡的資本邏輯，更何況這勞委會邏輯已經造成台北許多庇護商店經營困難，名義上保障基本薪資，卻是讓更多身心障礙者失去庇護商店的工作機會。

  每一套政策背後，總會有他的意識型態與邏輯，我們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喜好，擅自抽出一個重要元素要求更換。我們到最後總得去追究到這套政策的邏輯是什麼，我們要不要支持這套政策。探討一個政策，不能只由一個「時薪66元」來切入，這肯定是見樹不見林。現在我們就很能理解，為什麼武庭芳會說出以產能決定喜憨兒薪資的話，因為，這就是「勞委會邏輯」！

  Timo等人的倫理討論，我覺得有些擺錯對象。實務工作者自己很難決定要接受哪一套邏輯，經費從哪裡來，就得配合主管單位的要求。真正要接受質疑的，是決策者，以及那些主流的論述者。勞委會、台北市勞工局，這些真正掌握資源的單位，才是我們應該設法去遊說、去影響的對象。

  我不支持「勞委會邏輯」，這是我的價值觀，不代表「勞委會邏輯」是很差勁、很錯誤的。政策往往沒有絕對的對錯，而是要看其「成本∕效果」比，以及我們所定義的「效果」到底是什麼。「勞委會邏輯」會成就像台北喜憨兒餐廳這種大型的、亮麗的、擅長經營管理的、賺錢的庇護工場，但也會犧牲掉許多小型的、不賺錢的、不擅長公益行銷的小型庇護工場。但在勞委會邏輯裡，我覺得，我們的服務對象：身心障礙者真正的需求，反而不被看到了。自給自足、產能、績效、賺錢與否，成為決定庇護商店能否存續的優先條件。身心障礙者的學習成效、成長與否，反而變成次要的條件。也許決策者原意並非如此，但目前政策施行的結果，一不小心就變成這樣。

  如果按照我的倫理觀，和我對臨床病程的瞭解，我會主張，庇護性工作是為了復健，為了建立自尊，為了維繫社會關係，不是為了資本邏輯。「薪資」是誘因，是肯定，也是防止病友的勞動力被濫用、被剝削。所有的庇護性工作，不管是哪一型，都應該要有基本的薪資。如果政府財源不足，一天100元也好。如果財源充裕，時薪66元當然更好。不管多少，必須顧慮公平正義原則。在台北亮麗的喜憨兒餐廳服務都市人就有時薪66元，在鄉下養護所掃樹葉就沒有薪水，這種邏輯，我不能接受。庇護工作的薪資決定於機構的性質與經營能力，這我不能接受。薪資的多少，取決於服務內容的——還不是「產能」，而是——市場價格，甚至利潤，這我不能接受。台北餐廳賣有價產品，學員薪水就高，鄉下掃地沒有「產值」，學員薪水就低，這種邏輯，我不能接受。我的想法還很粗糙，可行性可能也有問題，但，我們不能迴避這些問題。

  今天早上在來花蓮車上，看到曹愛蘭投書中國時報的文章。果然，社政與勞政對庇護工作的定義與紛爭，隨著喜憨兒事件檯面化了。在網路上爭執的人們，如你、我、Timo、Judie、Blasts，其實共識大於歧異。我不知道我們還能做什麼，但至少大家可以認清楚主要的問題在哪裡。要讓身心障礙者在所有庇護工作裡都能得到合理的薪資，財源是有的，只是，如果要妥善使用，只怕要把台灣嚴重、慢性化身心障礙者的長期照護制度做一個大翻轉才行。很困難，但不是沒有希望。

Comments

[我是馬蹄]

doc,

你的部落格字能不能調大一些？看得很累耶~~~

文字一多覺得結成團.....

[小貓]

恩...字大一點的好，不然真的看不完

改天再來寫我去自閉兒的庇護商店的經驗吧。但看完你的，我的眼睛花了...